“对了,晚上家里会派司机过来,老爷子要见见你。”忽然,何婕珍这样说了一句:“南希身上有伤,你们就别开车了,让司机接送就好。”
莘瑶点点头:“妈,雨霏毕竟也不是孩子,你也不必再担心她,她唯一缺少的就是真心疼爱她的那份温暖,如果爷爷能把对温晴的好多分给她这个亲孙女一些,雨霏一定会很开心。”
“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其实老爷子对温晴是怜惜多过于疼爱,当年温晴的爷爷是为了救老爷子才牺牲,老爷子是对温家有歉意,才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温晴受到委屈,雨霏她自己也明白老爷子的心,但老爷子确实偏心的太过,雨霏的脾气倔,受不了在自己家里却被排挤的委屈,所以才会……”何婕珍叹了叹。
“雨霏她不像你,我知道漫妮的性子,你小时候在季家一定受了太多委屈,你是不得不忍,雨霏却是大小姐脾气,都二十六岁了,也不想着谈婚论嫁,整日忙公司的事,实在太让人操心。”
“那是因为她的心思宽大,而且谈婚论嫁这种事情,也是要看缘分不是吗?”莘瑶笑着宽慰。
“你倒是乐观。”何婕珍轻笑。
下午回日暮里,车刚一停到小区门口,便看见站在小区门外的季修黎,还有附近停放的一辆宝蓝色的越野车。
莘瑶怔了一下,看了一眼目光似是僵了一下的何婕珍,当即忙下了车,快步走到他那边,只见季修黎的眼神很浅,见自己下了车,便淡淡望着自己。
她走过去,自己这两天因为生了太多事而没来得及去绿林酒店找他,看见修黎,心里便没来由的一疼。
“修黎,你怎么……”
然而季修黎却在看到那边缓步走来的何婕珍时,目光顿了顿。
从他这眼神里,看得出,他仿佛是认识何婕珍。
“这位是?”何婕珍亦是有些惊疑的看着眼前这位长的与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像的小伙子。
“他是我弟弟!”莘瑶忙解释。
“你弟弟?”何婕珍有些惊讶,但却显然是听说过她有弟弟这么一回事,也知道季秋杭当年带回季家两个孩子,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不错,小伙子很精神,我乍看一眼还有些亲切感,总觉得有几分像南希。”
莘瑶笑了两声:“是啊,我也觉得修黎和南希有两三分的相像,不过现在这世上这么多人,有时候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会长的很像也不出奇。”
何婕珍看了一眼莘瑶脸上那自然的表情,又看看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的季修黎:“可是你们姐弟……”她摇头笑笑:“一点也不像。”
“顾夫人的眼神果然很不错。”季修黎忽然冷笑着开口。
何婕珍当即看他,眼神带着疑惑:“小伙子,你认识我?”
季莘瑶暗暗在着急,不知道季修黎为什么会对何婕珍这种态度,难不成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和顾家的关系?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任他就这样在路边和自己的婆婆生什么争执,忙将握在他手臂上的手悄悄手紧,用眼神意示他不要乱来。
修黎淡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再又冷冷瞥了一眼何婕珍,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别样的笑意:“不认识,只听姐姐说过顾夫人其人,今日一见,便唐突的乱认。”
何婕珍点点头,眼神带笑,看不出心思:“你认的没错,倒也不算唐突,既然是莘瑶的弟弟,怎么站在这里等她?快进去坐。”
“不必了,我和我姐有话要说,不知道顾夫人方便不方便?”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你们聊,我先进去。”何婕珍笑笑,转头给莘瑶一个眼神:“注意别吹太久的风,怀孕的女人绝对不能受凉。”
说罢,何婕珍便又看了一眼季修黎瞬间僵住的脸色,观察了他两眼,便转身走进了小区。
“你怀孕了?”何婕珍刚一走进去,季修黎便骤然拧眉,目光冷然的盯着季莘瑶。
莘瑶叹了口气:“修黎,我……”想了想,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抬眼看他:“你怎么会认识顾夫人?我从来没有向你提起过她。”
季修黎却是冷冷盯着她的脸:“我听说顾南希前几天在东郊受了枪伤,担心你的状况,本是想来看看你,但是看来……我是来错了。”
说罢,他直接面无表情的转身便走。
“修黎!”莘瑶忙拉住他:“别离开我好吗?我是你的姐姐,永远都是,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绝对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亲人,不要这样冷漠,别伤我的心可以吗?”
“我没有伤你的心,也没有步步紧逼,你想让我怎么样?眼睁睁看着你怀着人家的孩子开开心心的举行婚礼?季莘瑶,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他甩开她的手,近乎咬牙切齿。
“我只想让你记得我是你的姐姐!从小到大护着你,甚至前边那整整七年来,你是我唯一坚强下去撑过一切的理由!所以季修黎你一定要记清楚,我是你姐姐,永远爱你疼你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姐姐!”
她坚定的看着他,再次拉住他的手臂:“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甩开我,是我逼你也好,残忍也罢,季修黎你扪心自问,我这个姐姐当的哪一点不称职?而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你的成就你的一切都比我好了太多,我已经很欣慰了,所以现在我们不要互相伤害行不行?我们是手足!断手断脚要有多痛?!你忍心让我这么痛吗?!!”
他浑身一僵,她拉着他的胳膊,直接绕到他身前,双手按住他的手臂,抬眼看着整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他:“季修黎,除非你说,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走!”
他顿住,眼神冰冷,却又仿佛被她硬生生逼到了极点。
她双眼直视着他,紧握着他的手臂:“说,你不顾二十几年的感情,不顾我们彼此相依为命的那些过程,你现在要丢下我一个人走!”
“季莘瑶!”他咬牙,却是没有再去甩开她,只是狠狠瞪着他。
莘瑶却分毫不让:“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你有多善良,你有多优秀,你又有多疼我这个姐姐,我比谁都清楚!季修黎,如果你愿意伤我的心,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好,你把我生命里一直以来最重要的支柱拿开了,那我以后是怎么样,都不需要你来管!”
说罢,她直接放下手,转身便要越过他身侧走开。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七步……她一边走,一边等着他在她十步之内回头。
可当她走出第十一步,他却没有任何反映。
季莘瑶皱起眉,紧紧纂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骤然转身瞪向他:“季修黎!”
然而他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沉而染着几分冷嘲:“你真的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她一滞。
“哪天的婚礼?”过了许久,他才忽然低声问。
她顿了顿,本能的回答:“这周的星期天。”
他几不可察的点点头:“好,我不丢下你,我也不可能丢得下。”
见她眼里隐隐有几分期待,他将紧拧的眉心松开了些许,哑声说:“只要你不后悔……你的婚礼,我准时参加……”
她当即走过去,深深的看着他。
她知道修黎绝不会是会在婚礼上捣乱的人,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还没有问,他便忽然抬眼,看向小区门口,去而复返,正在看着他们的何婕珍。
“告诉顾夫人,前后二十几年的帐,我们慢慢算。”他淡淡的说完,便在季莘瑶惊诧的表情下,转身打开那辆宝石蓝色越野车的门,不留丝毫转圜余地的离去。
季莘瑶惊疑的望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心下开始打鼓。
告诉顾夫人,前后二十几年的帐,我们慢慢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转过头,却见何婕珍的眼神亦在望着修黎的车,似是在回想着什么。
“妈。”莘瑶走过去。
何婕珍收回目光,朝她笑了笑:“冷不冷?”
见莘瑶轻轻摇头,便抬手将她的领子轻轻抚平:“你这孩子,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闯荡,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好弟弟,也是你的福气。”
不知道这是否话里有话,但莘瑶却说不出什么,只是弯了弯唇:“妈,每个女人都很不容易,无论是弟弟,还是自己的孩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疼爱的人而去争取太多,所以很多时候,谁都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又不是自私的。”
何婕珍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有许多话仿佛不言而喻:“好孩子,能拥有这样的心态,足以证明你比太多人都懂事。”
季莘瑶只是笑。
其实她不是多懂事,她只是习惯了理解。
人生在世,如果事事苛求的太过,没有足够宽宏的心去理解诸事,受到伤害最多的反而是自己,其实,这也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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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莘瑶啊,是个福兴,往往遇难成祥,这不,肚子里可正怀着老爷子您期待了多少年的曾孙呢~”何婕珍的声音在顾宅里带着喜气。
莘瑶一进门,便看见顾老爷子难得穿着正装,亦是精神气儿十足,听见何婕珍的话,更是精神了许多,但也说不出是对莘瑶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在顾南希牵着她进门时,老爷子只看着她一人。
“爷爷。”莘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朝他有些娇憨的一笑。
老爷子却是没理她,转而横了一眼顾南希,结果顾南希只是笑着轻轻推着莘瑶过去,同时以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爷爷他是别扭脾气,这会儿心里不一定乐成什么样,别怕。”
“啊?”季莘瑶回头看看顾南希,再又转头看看顾老爷子那威风凛凛一家之主的模样,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凑上前:“那个……爷爷……”
“跟我去书房。”老爷子忽然站起身,杵着拐杖斜了她一眼,转身上楼。
季莘瑶怔在原地,愣是没反映过来。
“说你呢,这丫头怎么像块木头?”老爷子忽然转头,又斜了她一眼,老大的不爽似的。
“哦……”季莘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看正笑着的何婕珍和示意自己跟老爷子过去的顾南希,只好跟着老爷子一起上楼。
“你个贼丫头,这么快就怀上了!”上了楼,顾老爷子杵着拐杖一边走一边叨咕:“没办法跟死去的老温交代,让老头子我这面子往哪儿搁!百年之后下了黄泉都得被人戳脊梁骨!你们啊!这些小兔崽子!”
季莘瑶有点窘迫,直到进了书房,老爷子绕到书桌后边:“去,把门关上。”
她忙麻利的将书房的门关上,却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老爷子这种年代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会不会对自己动用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什么的……
“过来。”
“哦。”她三两步的走过去,站在书房的中间,闻着满室的书香味,又看见墙上挂着的两杆陈旧的但看起来还似乎能用的枪。
刚刚顾南希说,老爷子其实是在别扭着,她便想了想,要怎么顺顺老爷子的毛……
眼神落在书桌上的一盒茶上,想想老爷子爱喝茶,忙转身瞥见有保温瓶,便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端着走过去,绕到老爷子面前:“爷爷,要不要喝茶……”
“喝什么喝,老头子我都两天没睡着觉了,还让我喝茶?”他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吼了声。
“呃……哦。”季莘瑶无辜的瞪大眼睛,小心的把茶杯放下。“别站我这里,去那边站!”老爷子忽然皱着眉,指了指她身后的书架。
她疑惑,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但还是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书架前面。
结果老爷子直接坐在那儿,瞥了一眼茶杯,没喝,却也没拿去倒掉,悠哉悠哉的开始哼起了京戏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