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将末,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明月。。。蓦然,一支火箭划破漆黑的夜空,射在了马厩边上的一座帐篷,帐篷起火,这是一个信号。转瞬之间,火箭用四面八方射进来,坞堡顿时火焰冲天。马匹受到惊吓,挣脱缰绳四下奔逃。人喊马踏,营地一片混乱。
薛默笙拔刀在手,喝问:“出了什么事?”
王谢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马匪,沙陀的马匪来劫营了。”
薛默笙喝一声:“弟兄们,换长枪,跟我迎敌。”
金韬吟一把扯住他:“是自己人,你怜惜你手下人的性命就不要动。”
薛默笙闻言竟真站着没动,跟一根铁桩相似。。。金韬吟满意地点点头,对众士卒道:“你们把武器都扔掉,站到一起。”众人都目视薛默笙,无人动一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默笙黑着脸问。
金韬吟没有作答,她把一束白丝带扔到了薛默笙的脚下。薛默笙这才注意到每个花衣卫都披着一件白色斗篷,右臂上扎着一根白丝带。很显然这是一种识别信号,那些所谓的沙陀人,应该是金韬吟的同党。
外营的惨呼声惊天动地,沙陀人迅速突破了神策军的防线,他们驱赶着杂役、乐手、民夫,和宫廷女官们四散奔逃,肆意制造着混乱。金吾卫卒面面相觑,沙陀人那可是出了名的狠勇好战。。。神策军士卒数倍于己,尚且大败特输,自己又凭什么去赢呢?皇家禁卫的荣耀感已经荡然无存,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薛默笙一咬牙挥刀挑断了捆扎白丝巾的麻绳,让王谢等几个小校迅速分发下去,然后一指李晴的寝帐:“放下刀枪,都站在哪。没我的命令,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动手。”
一百零七名士卒解下佩刀,丢掉弓箭和长枪,都挤在李晴的寝帐门前。金韬吟嘿然一笑,捡起地上最后一条丝巾递给了薛默笙,薛默笙站着没动。他不能接受与匪为伍的羞辱,更不能容忍像傻瓜一样被人耍来耍去。
金韬吟走到了薛默笙面前,相距不足一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温热的气息。。。薛默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把手臂往身后躲藏。金韬吟却霸道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丝巾扎了上去。
一队“沙陀人”纵马而来,人马皆精壮,他们的发式、衣着,戴着的面具,使用的武器都是沙陀式样,但举手投足间却露出久经训练的唐军的底子。戴白骷髅面具的首领扫视了一圈,目光划过站在寝帐前的王谢等人,最后落在了臂扎白丝带的薛默笙身上。一名骑士突然张弓向薛默笙放了一箭,箭矢带着尖利的嘶鸣擦过薛默笙的耳边,然后急剧坠落,插在薛默笙身后三尺远的地方,这是一种极高明的箭术。用意在震慑而不是杀人。薛默笙面不变色,气不长喘,泰然的很。
金韬吟向首领暗暗摆了摆手,首领轻轻一声咳嗽,众人拨转马头,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瞬息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地上并无一句尸体。龙云月在混战中受了伤,此刻正被神策军士卒抬着向西狂奔。他一边走一边喊着要回去救驾,可士卒们早已吓破了胆,根本没人理会他。郝赞不知去向,有人看见他带人向盐州方向去了,也有人说他去宥州。征调来的民夫,雇请的杂役、宫廷里乐师此刻也逃去一空。
金韬吟看着眼前这幅乱象,不悲反喜,一时手舞足蹈放声歌唱起来。花衣卫的姑娘们受她的感染,一个个载歌载舞,像是在欢庆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金吾卒面面相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看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其实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而他们自己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精明点的人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哭泣了。
“我们要走了,你呢?”
金韬吟嘻嘻地笑着,明眸皓齿,说不尽的娇美动人。她像战场取胜的将军一样,翻身跃上了马背,这些马是“沙陀人”留下的,一共二十三匹,金韬吟和花衣卫士用了二十二匹,还剩一匹应该是给薛默笙准备的。阴谋策划者将最后一丝伪装也剥下来了。薛默笙下定决心不跟他们为伍,他在那匹河西马的**上狠拍了一掌,马儿垂头丧气地消失在夜空中。
“那你多保重吧。”金韬吟无奈地拨转马头,走了几步远后,她又回身看了薛默笙一眼,薛默笙正巧也在看着她。金韬吟抿嘴又是一笑,然后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