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师主将荼天尺回到自己的帐内,睡了一会儿,睡不着,叫人请来堂兄荼七,又让人送来烤羊肉,边吃,边与荼七闲聊。
荼天尺对荼七小声道:“七哥,你们果然没有认错,五弟真是刺杀相胤的那个楚国人,下天坑前被万风寨老寨主果五源悄悄放了,隐姓埋名,结果却跟我们成了兄弟。”
荼七惊道:“还真是的啊?”
“还有更巧的,他曾是楚将养明的侍卫,将与相真一起,向养明诈降,并由相真去投诈降书。若是成功,真是奇功一件。”
荼七惊道:“果真奇迹!你说什么?相真去投诈降书?”
“正是。此事关系重大,其他也暂无合适之人。”
荼七啃了一块肉,思索后道:“十一弟,我有个想法。”“十一”,是荼天尺在本族中的大排行。
“请讲。”
“要说去送降书,我就最合适,让我去!”
荼天尺吃了一惊,道:“七哥心性机灵,能言善辩,随机应变特强,的确是一个做细作的好料子。但此去,不一定能生还。看得出来,相真是抱了必死之心。”
“我说由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一则,当年,是我带人抓了巫氏一家人。巫山人,也就是巫城,他本来是一个楚国人,尚能为我巴国不计前嫌,我何足惧!二则,相真是舟师伍百长,比起我,要重要得多。”
荼天尺啃自己的肉,不说话。
“十一弟,就让我去!这件事,如果能成,是一个流芳千古的事,与其让他相氏增光,不如让我荼氏增光!”
荼天尺摇头。
“况且,不是我看不起相真,他武功超强,可是并不善辩,由我去,比相真去,能够成事且安然回来的可能性,要大许多倍。我去办这件事,你尽可放心。”荼七道。
荼天尺心中不舍,坚决不同意,荼七固请。
多年经战,在生死线上挣扎过多少次,荼天尺早就是视死如归之人,被荼七的豪情所感染,慨然道:“也好!目今势下,你我兄弟二人,为国捐躯,只是迟早而已!”
荼七笑道:“这就对了嘛!”
二人立即起身,去见公子瞫梦龙。
瞫梦龙正为相氏部族唯一的正宗继承人相真此去生死难料,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听了荼七所请,也觉得他比相真更恰当,简直就是不二人选,心中大喜,道:“既然七哥坚持,相真尚未出发,我就让他留下来。”急请相真重议。
经不住瞫梦龙严厉劝阻,相真只得把差事交与荼七。
荼天尺、荼七回到营帐,夜已深了。
荼天尺再一次交待了一些重要的话,然后,荼七换了一身相真找来的夜朗地区的百姓衣衫,收好书信,马上出发。
为保密,只有荼天尺一人送出营门。
夜幕之下,荼七道:“十一弟,此去,不知能否再见,我有一句话。”
“七哥请讲。”荼天尺心情复杂道。
“年前,丁衍兄弟已与若花成了婚,听说若花肚子里已装起半个人。你与盘芙蓉,都老大不小了,应尽快成婚。战场之上,箭剑不长眼睛,说不清,哪一时就去了,你也应当留下一男半女。每次回乡,大家都让我劝你。”
荼天尺郑重点了点头。
这次分别,很有可能是生离死别,荼天尺与荼七的感情,甚至超过了与自己的亲弟弟荼十九,且荼七是荼天尺最看重和信任的幕僚,看着荼七义无反顾的背影,荼天尺甚至有点后悔同意他去冒这个险。
夜幕完全掩盖了荼七的影子和脚步声,荼天尺又站了多时,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通霄未眠。
天刚亮,荼七进了深山,混入一队逃难商旅、百姓之中,从一条小路向亭子关去,路遇楚兵筑栅挡路。
楚兵叫道:“都退回去!”
有人回道:“我们要过亭子关。”
“亭子关已封关了,任何人不得进出,要过关,等破了郁城就开关。或者,你们从丹涪水绕过去。”
荼七道:“我等是夜朗国来贩盐的,你两国开战,盐没取到,还不准回乡,是何道理?你们狗咬狗,关我们何事?为何不准我们过关?从丹涪水绕道,要多少时日?多少盘缠?况且,听说那条路上也有战事,你说得轻巧,火石没有落到你们脚背上!”
楚军道:“再不走,放箭了!”
这队散客知不能过,退了回去。
楚军见荼七一人仍然不退,高声叫道:“下面那人,是不是有病?为何还不退走?再不退,当探子拿了!”
荼七道:“我要见你们将军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