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夕黑化的开始)
看清真相很难。
因为人总是受潜意识束缚,只关注自己渴望看到的东西。
听凭个人喜好的,带着主观愿望的臆想……有多少实际价值?
一个人的本质从来不是旁人能轻易看穿的。
也许那个人自己也不了解。
故事回到精神病院内。陶夕怔忡地走进那间屋子。六面都布满软垫的房间内,陶暮穿着约束衣坐在床垫上,脊背抵着墙,镜片后一双迷茫的眼睛正对着地板。
陶夕在他旁边坐下。她并不害怕,因为他在约束衣下难以动弹,无法攻击,抑或是自毁。
“哥哥。”她轻声开口,“我来看你了。”
他不回答,也没有任何行动。
陶夕貌似不在意地,低头淡淡一笑:“哥哥,享受你现在的生活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多令人羡慕。但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一直说我是拖油瓶赔钱货,是你的负担。我没有你的支持,也没有房子住,更没有经济来源,会不会活不下去呢?
“但是哥哥,我有未来,而你没有。”
陶暮的眼珠震颤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回想起来。
“我是不知道你会在这里住多久,能不能久到获得原谅的那一天。如果哭泣求饶的话,他们会放过你吗?如果下跪磕头的话,他们能原谅你吗?你原来告诉我,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做什么屈辱的事也无所谓。”她顿了顿,冷笑一声,“但是他的目标却不是你,而是我。”
陶夕抬起头,目光像是两道北极常年不化的冰锥。
“所有的人都是你杀的,为此要付出尊严甚至生命的却是我。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陶暮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他倚靠在墙壁上,喃喃道:“小夕,救赎……”
“救赎?死亡并不是多可怕的事,也许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救赎。但给你做替罪羊,对我无疑是一种折辱。”她讽刺地笑,背过脸去,“我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可是你这一刀没捅到要害啊。倒下去那时候,我在想,哥哥……为什么……你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难道你心里是希望自己被逮捕吗?”
陶夕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看来我一直认为你是懦夫的观点,错了呢。你非常渴望与我同归于尽,对吧。”
陶暮眼底鲜红的血丝澎湃起来。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快地说:“所以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粗重,仿佛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陶夕跳下床,似乎十分悲恸地睁大双眼。
她捂着嘴,眉头拧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出房间。她跑过满脸讶异的护工,长发飘起来,伴随陶暮刚爆发的嘶吼,一路沿着走廊跑到尽头的女厕。
她把自己锁在厕格里,后背重重磕在冰冷的瓷砖上。
然后,低声狂笑。
双手死死按住嘴唇,压抑着声音,她在笑,笑得泪花点点,仿佛死刑犯享受最后的晚餐。
哥,我原来最大的梦想是看到你不得好死。现在我改主意了,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你痛苦,我快乐,因为我恨你!
我恨你对我做的一切,我恨你毁了我!
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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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约十分钟,陶夕从女厕出来,眼眶红红的。
蓝越已经对着手机平淡地叙述完故事,静静地站在盆景旁边,看着窗外。
他刚才看见陶夕跑过去了。而他也听到了陶暮的声音。
陶夕抬眼看他,等待他的问题,譬如为什么你的哥哥突然发疯之类。
但蓝越却没有问。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