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叙述颠三倒四,肖如韵也费了一刻才理得清楚明白:三年前,于四出外耕田,一去不返,众人推断他可能“跌落山涧”,接下来的事情就跟鸡鸣村众人预备对付王家的一般,只是这于四比王家富裕得多,除了妻儿浮财之外,还有三亩田产,于是田产被村人“没收入官”,说是入官充公,其实是入了祠堂,县里是一丝一毫也不知道。碰到县里来查粮查差,村里都拿了好处,一起称“于四搬走”,田产也假说是卖给祠堂的,上头只要有人交粮,哪个真查,况且又没人证,又不通消息,就此胡乱结案了。
“那么,王可望也是出去耕田,一去不回来吗?”
细瘦汉子的头发都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了头皮上,方知今次不能善了:“不是——哎呀,是,他也是……他也是出去耕田就没回来。”
“丁白毛呢?他也耕田?”
“是,一点不错,锄头还扔在田里,小的亲眼见到。”
“荒谬!”肖如韵骂道:“村里这十年来就少了这么多精壮男子,你们也敢在村里住,就没个想过报官查下?”
“哎呀,”细瘦汉子叫起屈来:“仙官大人不知,那些县里做吏的,是客气的么?平白地送粮送钱过去交纳,是粮要踢个尖儿,是钱要收个折旧,此外杀鸡蒸鹅买酒,还要怪你招待得不周,每年来一趟村里,大伙儿都得凑好些份子,哪里敢去再惹他们?告人失踪事,是一天两天查得出的?村里这些小产业,不够他们吃的,左右不见的都是些新户人家,又没苦主……”
“所以趁机吞了他们产业?”
“都交在公上,大伙儿得的也不多,”细瘦汉子说的“公”就是祠堂,虽然肖如韵前头纠正过两次,他还是改不了习惯:“就是征粮时替大伙儿免了招待的费用……”
“蠢货!你就没想过自己也会这么‘不见’吗?”
肖如韵一边痛加叱骂,一边注意观察男子神色,她以为细瘦汉子还有若干隐情未说,谁知对方只是单纯地抱着侥幸之心:“少的人都在山里耕田,才会不见的,俺们的田都靠村,不会不见。”肖如韵问他要了田地方位,又拿手一指,地上脓血不见,依旧是个昏倒在地的婆娘:“今日的话不许对人讲,否则可就变不回来了!”
“是,是。”那汉子哪里还敢耍诈,连连磕头。
等步出了村子,华林方对肖如韵赞道:“姐姐使得好计策!”肖如韵之前在家未曾学会大变活人,此次怎能将那婆娘变成脓水?原来她受了在田三虎家将柴禾变为尸体的经验,此番将婆娘身上褴褛衣服变化成大滩脓水,遮蔽了下面活人,因为红白相间,凡人见之触目,加之心里有鬼,两股战战,哪敢多看,其实要是如华林般走近了看,就会看到“脓水”其实还有微弱呼吸,本人其实未有变化。这等诈术,她在肖家做梦也没想过,因为仙术考核一是一,二是二,变活人与变死物手法完全不同,肖家众人瞎子都看得出来,根本没有用处,所以她对此不像华林般开心,只回道:“不知山中捣鬼的究竟是什么,你到那边要小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