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崎岖的乡间小路走向辽阔的田野,要路过一个河水清澈的荷塘。夏日的荷叶绿得醉人,参差不齐的点缀着静静的水面。荷花还没有盛开,正含苞欲放的在微风中向路过的人们招手。尤其岸边多年的垂柳,也伸长了手臂,和水面上游走的成群的鸭子一起,嬉戏着打闹着扰动着原本平静的荷塘。
夏日的乡村尽管热的出奇,但荷塘边气候宜人,比喧闹的城市惬意清凉了许多。垂柳树上那些快乐的知了家族,享受着夏日的阳光,贴附在高处的树干上尽情的练嗓。这声音对于牛兰旺来说,最熟悉不过了。从有记忆开始,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一晃他聆听了十八年。他从不认同爹的说法,说这些知了的鸣响是噪音,整天滋滋响,午觉都睡不踏实。牛兰旺却恰恰相反,他会在众多知了的合奏曲中进入梦乡。
荷塘边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向一片玉米地,玉米还没抽穗,但茁壮而旺盛,和牛兰旺的前胸一样高,玉米地被这条小路分隔成两半,玉米宽厚的叶子伸展着,和本来就有些狭窄的乡间小路争夺着地盘。前一天,在决定弃学进城的那一刻,牛兰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牛爱莉见一面,他和她约好在这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见面。牛兰旺手腕上没带手表,那是干部和富人的象征,也是牛兰旺向往已久的。买一块上海钻石牌手表,要花一百二十五元,相当于一辆大金鹿自行车的价格。就是整个牛家庄能带上上海牌手表的也没有一个人。
中午十一点半是和牛爱莉约定的时间。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从开始他就不赞成他爹和她娘搞什么欢送,摆几桌酒席。可娘执意要做,娘在这个家基本上说了算的。她用裁缝的手艺把全村的婆娘,几乎全笼络到身边。哪一家没有孩子大人,哪一家每年不扯上几块布料,在过年前给孩子们换件新衣呢?可是只要有本村的婆娘找到他,她会有求必应,不收取任何费用。娘吃了亏,可赢得了人气。那些婆娘们在一起,除了做一些活计来占用着时间,张家长李家短的相互交流着传播着各自的新闻。听说兰旺要进城了,婆娘们兴高采烈的非要来热闹热闹,牛群家一高兴,就答应下来。婆娘们进门自然都不空手,有的提着自己枣树上打下来晒干的枣子,有的干脆抓一只自己养的老母鸡,有的提一蓝子鸡蛋,一时间牛兰旺家的堂屋摆满了一地。‘牛群家’其实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在乎在村里的人气,自己的威望和尊严。
“摆上几桌酒席,相邻们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热闹热闹。”‘牛群家’把这个想法给牛群通报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决定了。既然决定了的事,牛群只有听从安排就是了,他从挑理,也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