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利和鞠平悻悻而去。
费建国勉强送走了县工作组,就一头扎进了办公室,再不露面。
如果说前番骆志远阵营的形成还只是一个雏形,不成气候,而经过今天这一遭已经完全稳固下来。虽然在班子里,骆志远的年纪最小,甚至比高欣庆还要小上两三岁,但他超乎常人、近乎妖孽一般的权谋手段和果决魄力,让黄坤等人心生敬畏。
这是一种发自于心的敬畏,绝不仅仅是面子上的恭维或者对于更高权力的服从。
熊国庆彻底被打压下去,费建国一手遮天的独尊格局被打破,而伴随着的则是骆志远在鹏程镇势不可挡的崛起。
在骆志远的主导下,镇里以镇政府的名义,很快就向县里形成了对于事故原因调查和善后处理的书面报告,而同时,鹏程镇政府因此向县政府作出了书面检讨。
过了两天,县政府的处理意见下来,肯定了鹏程镇政府对于事故的处理,但本着治病救人和惩前毖后的原则,给予鹏程镇政府分管安全的副镇长熊国庆行政记过处分。
熊国庆由此沉寂下去。春节前,熊国庆向镇里和县里递交了休长期病假去省城治病的报告,基本上不来镇里上班了。有消息灵通的人传说,熊国庆对费建国完全失望,再也不想指望他的庇护,而是暗中走关系活动,准备调离鹏程镇。
而事实上,他再无任何颜面留在鹏程镇工作。他无法面对骆志远,对费建国也起了深深的记恨之心。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费建国将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费建国又毫不犹豫地率先第一个将他踩在脚底下。
熊国庆的动静,骆志远视若无睹。胜光厂事故处理完之后,镇里上下处在了工作总结和迎接过年的气氛当中。所以说,表面上看,年终岁尾是一年来最忙的时节,但从深处说,这其实又是一年当中最无所事事、心态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无奇地过去,骆志远本来以为在春节之前不会再有“变故”发生,但结果在腊月十九这一天的下午,市委突然来县里宣布干部调整任命。全县召开干部大会,县几大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县直机关部门正副职,各乡镇党政一把手,出席会议。
这是一次面向全市、范围极广的县处级干部调整,岗位出现变化的有三十多个正县或者副县级。别的区县和市直部门且不说,涉及民兴县的有两人。一个是分管安全的副县长孙坚利调任市经贸委任党委副书记、副主任,一个是市政府副秘书长钱学力被任命为民兴县委常委,同时提名为民兴县副县长人选。
孙坚利平调出任市经贸委二把手,在绝对权力上其实是失了份的。一个部门副职,肯定不如一个副县长实惠,这是必然的。但在某种意义上说,就算是到了县处级的岗位上,官员的命运还是不能自主,组织调配随时可能出现。
且不说孙坚利。这意味着钱学力成为常委级别的常务副县长,这同时也意味着费建国晋升县委常委的美梦幻灭。因为干部统一调整,费建国既然没有出现在大名单上,就只能说明他的任职出了变故。
费建国闻讯近乎绝望和愤怒。他找上了县里主要领导,也与在市里的关系渠道“沟通”,得到的消息是在市委常委会上,市委书记邓宁临否了他的任命提名。邓书记的公开否决,对于费建国的打击是相当沉重的,最起码只要邓宁临还在安北市干市委书记,费建国要想更进一步是不可能了。
县里干部大会开完的第二天,费建国就病倒了。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一般人很难理解,一个从政者对于政治前途的热切和渴望,更难以想象,从信心满满和板上钉钉的高处骤然落入无底深渊,这种大起大落的反差会给人带来怎样致命的杀伤力。
费建国升迁县委常委的事情未果,成为推倒他个人权威的最后一张多米诺骨牌。此消彼长之下,由此,骆志远在鹏程镇的地位更加牢固不可破,没有了费建国的鹏程镇,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骆志远的对手和做事的障碍。
腊月二十五上午。
赵寒匆匆敲门走进骆志远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暖意融融,也不再烟熏火燎。从上周开始,镇里办公楼上就上了取暖锅炉,采用统一供暖,再也不需要每个办公室点一个火炉了。这是骆志远到任后,给镇机关工作人员办的第二件好事和实事,第一件事是协调康桥电动车公司给镇里捐赠电动车。这虽然都是小事,却足以温暖人心,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骆志远的风格和思路。
“老赵,来,坐。”骆志远笑着指了指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