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庆犹豫了一下。他也觉得,企业开出的条件不错了,赔偿标准也不算低,最起码不低于同类企业的同类事故赔偿,在这方面继续讨价还价,没有任何空间了。而且他明显看出镇里领导的倾向,跟镇里拧着干,对魏家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他扫了魏国亮夫妻一眼,还是咬了咬牙沉声道:“骆镇长,各位镇领导,赔偿标准我们勉强可以接受,但我们还是坚持,要求胜光厂帮我弟妹和兄弟国亮安排工作,因为这个家如果没有经济来源,今后怎么过活?”
骆志远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给出了魏家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无非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魏家某些人的趁火打劫的野心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是更高涨了。
高欣庆有些生气,冷视着魏国庆道:“魏科长,安置家属工作,企业方面也有难处,请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
钱秀秀本来就要发作了,见高欣庆出面,也就愤愤不平地赌气坐在那里,把头扭向了一旁,呼呼地喘着粗气。
魏国庆也自知心虚,陪笑道:“高镇长,是这样,但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镇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孤儿寡母将来没有活路吧?”
管大军大怒,“魏科长,企业不是愿意承担责任依法赔偿,也同意按月支付死者父母和两个孩子一定的抚养费、赡养费,你们还不知足?”
魏国亮不阴不阳地插话进来:“镇领导,话可不能这么说,那点赔偿费和抚恤金够什么呀?以后我嫂子和我们一家还要生活的呀,孩子将来要上学,要结婚成家,这一切都需要钱啊,反正,我们坚决不会让步的,如果胜光厂不同意安置我和我嫂子上班,我们就不同意火化!”
管大军嘴角一抽,刚要反驳,骆志远猛然一拍桌案,厉声道:“如果说安置死者妻子就业还有情可原,你作为死者的弟弟、一个具有健全劳动能力的成年男子,有什么资格搀和进来提条件?你算什么?魏国年有赡养老人和抚养小孩的责任,没有养活你的义务!”
“昂藏三尺男儿之躯,你还要脸不要了?!”
魏国亮一梗脖子:“我也是直系亲属,怎么就不行?”
“魏国年有你这样的亲属、这样厚颜无耻的弟弟,我都替他感到耻辱!”骆志远缓缓起身,扬手指着魏国亮,声音冰冷:“你如果再试图捣乱,或者趁火打劫,只能让警方出面依法惩处。我再次重申一遍,在这起事故的赔偿谈判中,除了死者父母和妻子之外,任何人都没有发言权!你们的意见和建议只是参考,但起不了决定作用!”
魏国亮心里哆嗦了一下,他虽然是街面上混的二流子,但却着实没有跟镇领导持续叫板的勇气。见这位年轻的镇长声色俱厉,他便色厉内荏起来,小声嘟囔着垂下头去。
高欣庆和管大军相视一眼,两人都知道骆志远绝不是吓唬魏国亮,以骆志远的雷霆手段来说,如果魏国亮真要继续破坏企业跟死者家属的谈判,骆志远绝不会坐视不管,轻饶了他!
骆志远环视众人,就站在那里,声音低沉而有力:“必须要强调的是,企业给予的所有赔偿金,日后将在镇政府的监督下,分成两个部分。30%是两位老人的养老费,开设专门的银行账户,按月支取;70%归魏国年妻子和两个孩子所有,包括胜光厂按月支付的抚恤金,都不得挪作他用或被他人恶意侵占,镇政府会安排专人全程监控。至于魏家的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享受死者的赔偿金,谁敢插手,就构成违法,就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心里在打什么谱,但是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敢以身试法,跟镇政府对着干,绝不轻饶!除了死者的父母和妻子之外,你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也不可能从中取利,我劝你们趁早打消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只要我在鹏程镇任职一天,就不会让你达到目的!”
骆志远说完,慢慢又坐了下去。
他直接挑破了说,魏国亮等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不敢当面说半个不字。
魏国庆轻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鹏程镇这位年轻的镇长做事点水不漏,手段果决,如果再坚持下去,恐怕魏家将很难收场。见魏国年都不敢再说什么,他一个亲戚也更犯不上当恶人了。
魏家亲戚都低着头沉默了下去。
高欣庆心里松了一口气,望着骆志远的目光变得更柔和。不能不承认,在这种气氛、这种情况下,骆志远的强势和威压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如果镇里态度稍有退让,魏家这些人就会得寸进尺,跟企业进行长期扯皮的拉锯战,把镇政府也拖进来。
管大军则没有想到的是,骆志远考虑问题这么长远。他竟然连遇难工人赔偿金的分配和长期的监管都有具体的思路,这种心细如发和无视麻烦勇于承担责任的精神,令管大军很是佩服。他自问自己做不到,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官场上有谁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呢?就魏国年工伤死亡这起个案而言,骆志远出面协调到这种程度,家属也得到了合理的赔偿,妥善善后,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完全没有必要再管那么多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