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远嘴角一抽,“我明白了。”
他倒是不知,市里什么时候空降了一个常务副市长劳力,看来应该是在他去莫斯科期间到任的。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劳力到任、孙建国又要被调离,劳力显然是来接孙建国班的。而八成,这变故就是出在劳力身上了。
事实上,他猜得一点都没错。劳力半个月前到任,省委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劳力接替孙建国,出任安北市人民政府市长。至于孙建国,则被调到了省人大任一个闲职,提前进入了养老进行曲中。
“所以,在新老市长完成交替之前,市里的很多工作都要暂时停止,不是专门针对你们。”安知儒轻轻又道,“你不要着急,慢慢等吧。”
骆志远听了这话,心头发急道:“安叔叔,别的工作可以暂停,可我们的合作暂停不得啊,我们整个的重组计划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前面的环节停下,后续环节跟不上,容易前功尽弃啊。况且,我跟俄国人的贸易合同已经签了,再不抓紧落实兑现,合作有可能破裂的。”
“那也没办法,志远,这个事我帮不了你,就算是邓书记,现在也是这个态度。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比你想的要复杂。好了,志远,我还要陪邓书记出去,下次再聊。”安知儒说着就扣了电话。
官场上的忌讳很多,在新老市长交替的关键时刻,任何工作都要暂停,这是常规。哪怕是邓宁临这个市委书记,也不能破坏整个圈子里的潜规则。
其实暂时等待是可以的,但骆志远担心这么拖下去,万一新任市长有新思路,这事儿就要泡汤。劳力固然不可能因此跟邓宁临拧着干,但作为市长,如果他不支持,拖也能拖黄的呀。
更何况,有不少人正憋着劲使坏,比如轻纺局的宋念波。事情进展顺利,他们无可奈何,但一旦让他们找到机会,这使绊子放冷枪的事情绝对少不了。
骆志远想到了这一点,唐晓岚也不例外。
唐晓岚阴沉着脸轻轻道:“志远,安秘书长怎么说?”
“他……”骆志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建国要调走,劳力即将接任市长,安叔叔说在新老市长完成交接之前,市里的很多工作都要暂停的。”
唐晓岚焦躁地搓了搓手,“志远,要是拖下去,可能真要半途而废了。不行,我们得再想想办法!志远,你再找找安秘书长,我去找轻纺局的张孝语谈谈,咱们分头行动!”
唐晓岚说着就抓起自己的包,要出门。她要走,林美娟自然也就要跟上。
骆志远眸光闪烁了一下,大声道:“不,你去找张孝语也没用,他完全看市里的风向,根本做不了主。”
唐晓岚恼火地跺了跺脚:“那怎么办?”
“你等一等,我找邓宁临谈谈。”说话间,骆志远立即抓起电话,打了过去。
邓宁临正准备出门,他要去成县考察农村温室大棚建设,电话铃声响起,他犹豫着还是接了起来。
“嗯。”
听到电话听筒里传出邓宁临威严低沉的“嗯”声,骆志远立即笑道:“邓书记,是我,小骆。”
邓宁临当然知道骆志远找他是干什么的,却皱了皱眉,“小骆,有事?”
“邓书记,还是我们跟两家国有毛纺厂合作的事儿……”骆志远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也不管邓宁临是不是不耐烦,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邓宁临的眉头紧蹙起来,淡淡道:“知儒没有跟你讲明白吗?小骆,这个事儿先不急,沉住气!”
邓宁临刚要扣电话,却又听骆志远急促道:“邓书记,错过这个机会,我们跟两家毛纺厂的合作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了。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把注入的资金抽出来而已……只可惜白白浪费了那部分国有资产,原本有机会盘活的。而且,我们也可以安置六七百名老国有企业的职工,也这样泡汤了……”
骆志远的话不多,但字字句句却重若千钧。他知道,此事要想挽回,关键在于邓宁临本人。由康桥公司对两家国有毛纺厂进行资产重组、安置部分职工,这是邓宁临作出的批示,虽然没有形成文件和纸面决策,但堂堂的市委书记,一个唾沫一个钉,岂能说改就改?
而要想让邓宁临冒着一定的政治风险坚决推进,就必须要有相应的政治利益考量。只有所得政治利益大于政治风险,邓宁临才有可能站上最前台运筹帷幄。
还是那句话,邓宁临迫切需要稳定安北的局面,作出相应的政绩,向省委展示自己的能力。而两家毛纺厂的资产盘活和数百名老国有企业职工的安置,无疑就是一笔不小的政绩。
这才是他肯支持的关键因素。否则,单靠骆志远个人跟他建立起来的那点私交,根本不足以发挥效力。从始至终,骆志远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有忘乎所以,更没有打着邓宁临的旗号到处招摇。
骆志远太熟悉邓宁临的个性,一旦他敢拉大旗作虎皮,那就是邓宁临彻底将他打入冷宫的开始。一旦跟市委书记交恶,他在安北市,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没得混了。因此,跟邓宁临的关系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柄双刃剑,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