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礼与刘前安赶忙站了起来,并且在允走进来的第一时刻跪下向允行礼。要· 允走进来,先看了看这间临时刑讯室的样子。这里是离着坤宁宫不远的一处地方,允来的时候已经听身边的小宦官黄福说了,这里原本是惩罚犯了不太重的错的宫女的地方。 因为只是惩罚错误不重的地方,所以其实本来没有什么刑具。 现在允打量着这里:房间并不阴森恐怖,当然也没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刑具,只有宫里常用的鞭子与板子。犯人也只是被绑在特制的椅子上。允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从这里押出去的犯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 这时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在惊愕之后,估计是以为皇帝觉得这件案子是冤案,或者其他什么的,大喊道:“陛下,冤枉啊!” 允马上让宦官把他嘴堵上了。狗屁冤案,连王步等人都承认了收受贿赂怎么可能还是冤案?在宫里谁能逼着王步他们三个在允面前扯谎? 允然后回过头对会礼等人说道:“都起来吧。” 会礼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自古以来,皇帝亲自来到审讯犯人的地方,大多代表着皇帝对于原来的审讯之人不信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会礼暗暗在心中合计该怎么办。 允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是想得到第一手的信息,王步等人到底是不是对他说了实话。 所以允说道:“会礼,你告诉我,王步与王进等人,到底是怎么拿的钱,每月拿了多少?” 会礼心念急转,在想着到底和允怎么说。她本来是想将几个主犯,就是各衙门的太监都审问完毕之后,汇集整理卷宗,然后报给熙瑶,最后由熙瑶决定怎么上报给允。 现在正好将这些太监都审问完了,她刚要想着整理一下报给熙瑶,允就直接问了这个问题,这让熙瑶并没有交待该怎么上报的会礼不知道怎么报好。 即使是实话实说,不同的说话方式也是有区别的,特别是涉及多人,不同的说话方式,给人的印象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会礼毕竟是聪明人,马上想到了不能一直犹豫,要不然皇帝该怀疑什么了。她又转了转脑子,觉得王进与王喜是允最早的亲近宦官,服侍允将近十年了,情分不同。王喜又确实没有查到涉及,王进则是平时的职司与宫女并不冲突;于是决定重点突出王步与王恭。 以上的想法会礼在一瞬间完成,然后马上躬身说道:“陛下,喜公公并未查到他涉及这件事,没有任何被审讯的人拿出证据证明喜公公拿了钱,所以喜公公应该是无辜的。” “进公公十二月、正月与二月一共从尚膳监、尚衣监等三个衙门一共拿了六百贯,每月二百贯。旁的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 “至于步公公,十一月到二月也从尚膳监、惜薪司等六个衙门一共拿了一千二百贯的钱。另外,步公公还曾经指使御膳房先给他做饭,尚膳监的苏太监就曾经按照娘娘的份例给他做饭。” “恭公公是御用监的大太监,我们查到的他收受的贿赂就有近千贯,其它的有些恭公公亲自打理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查到到底有多少钱。恭公公还曾经私下里用宫里采买的预备上用的料子做衣服。……” 会礼其实之前就有预备。王进未必没有王步和王恭这样的事情,但是会礼根本就没有问,这样记录上也根本不可能有。就算之后又复审查出王步也有这样的事情,会礼也没有任何责任。 允果然被会礼调动了情绪。一开始听到王喜没有事,允当然是一喜,总算自己身边有个没有问题的人了。 之后听到了王进,听到事情与王进的说法一样,也就大概放心了。 之后是王步,允听到王步的事情就心中一沉。如果会礼说的是真的,那么虽然王步没有骗自己,但是也有企图蒙混过关的嫌疑。 最后的王恭允是彻底生气了。本来因为他负有直接责任允就有些不满,结果他还有这么多其它的事情。 但是允也不是思想单纯的人,不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虽然他并未怀疑熙瑶会对他不利,但是对于会礼也是会怀疑的。 允盯着会礼看了一下,然后吩咐刘前安道:“把卷宗整理一下,拿给我看!”然后就坐在这里了。 会礼心中一跳,不过她自认为卷宗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也不怕允开看。 刘前安整理了一下卷宗,然后递给允。 允接过卷宗看了起来。允其实没有在刑侦有关部门待过,对于司法方面不太了解,更不用提古代宫里的案子组卷的法子了。他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看,所以其实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允只是通过这样的动作在试探会礼、刘前安,以及在场的所有宦官、宫女。不过什么也没有试探出来。 允叹了一声,把卷宗放在桌子上,然后转头出去了。留下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的会礼在那里思考着。 允没有去找熙瑶。对于允来说,这次的案子最重要的就是王喜他们几个的事情了,其他的都由着熙瑶去处理。 允对王喜说道:“你说这人,为什么就会变了呢?他们从前是那样的认真办事,但是现在。” 不过允随即又在心中说道:‘恐怕是因为在文华殿的小地方没有那么多的揩油的地方吧。并且当时皇爷爷还在,熙瑶也专门管着,不是那么好弄的。’ ‘现在有了整个皇宫作为管理的对象,上头皇爷爷不在了,熙瑶又很多地方顾及不到,可不就是由着他们作了。这人哪,一旦没有了管束,没有自制力的人,即使是再有本事,也发挥不出来了。’ ‘西门庆活着的时候,他的女婿陈经济的生意也不错。等到西门庆一死,很快陈经济家里的产业就败落了,就是没有人管着的缘故。’ 王喜听到允的话之后并未说话,他知道允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是真的要征求什么意见。 并且这件事王喜也不是完全干净的。是的,王喜并未收过钱财,但是他其实也是知道一点这个事情的,王进也含蓄的和他说过这件事情。 王喜当时就觉得依照允的性子知道了不会轻易绕过他们,所以并未参与,还含蓄的劝阻了一下王进。王进之后也没有在提过,但是王喜隐约知道他们没有收手。 果然现在就暴露出来了。王喜倒是不担心自己,王进除非是疯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将自己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的。 王喜担心王进他们几个,还有与他一样跟着允的亲随宦官。这些人大多是洪武二十五、二十六年挑进文华殿的,就是因为允加封皇太孙,提高待遇的时候增加的,到现在也有了六七年的时间了,总有些情分。 但是王喜又知道不能求情,最起码他不能求情。他又了解允的性子,虽然对于一些贪污几百贯钱的官员都是轻轻处置,但是私底下骂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可见是很厌恶贪污的。 允也没有指望着王喜回答。 其实允是对于自己的这些亲随的太监非常信任的,甚至超过了对于外朝的齐泰、陈性善等大臣的信任。 对于宫里的宦官来说,唯一的指望就是皇帝的信任,失去了允的信任,他们什么都保不住。允觉得王步、王进、王恭他们三人都是聪明人,怎么也不至于不知道这个事情。 并且允还很注重手下人的福利,不仅工资超过了正常的四品官的工资,平时也是经常赏赐他们东西。与他们说话也是没有太大的架子。 所以允实在不能接受他们如此贪污。 其实就事论事的话,这个案子顶天了,贪污的总金额也就是两万贯钱,其中还未必全部与王进他们几个有关系。从洪武二十五年已来大明惩治的各种贪腐案子,涉及的总钱数超过十万贯的都有几个,允自己也料理过外朝贪腐数万贯钱的案子。所以本来允不应该这么重视,还夜不能寐的。 但是这个案子对于允的心里打击是巨大的。允完全是按照自己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来对待王喜他们四个,并且还有一份感情在,他们又没有什么亲人,根本不需要贪污,按照道理来说也不应该贪污。 但是他们就是贪污了。允一直到现在,心中还在滴血。 允回到干清宫,又坐在自己的寝殿之中没有去处理朝政,只是坐在椅子上待着。 一直到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喜硬着头皮来问允是不是要传御膳房开饭。 允说道:“让御膳房预备午膳吧。” 然后允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传朕的旨意,把王进、王步、王恭他们三个都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