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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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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最早发现尸体的人是拂方的娘。

眼下她坐在巡查局的审讯室里瑟瑟发抖,前言不搭后语:“我我不晓得呀,昨夜抽了一块钱的好膏子,睡得忒香,梦里好多金子银子……钱老八那个短命鬼还请了八抬大轿来,哼,我、我怎么敢去,去了不是被他家老虔婆捆起来打!……噢,我想起来啦,我桌上还有半爿烤鸭没吃的。”

黄衣巡查咋喝一声,抽出棍子在她手上狠狠地打,抬头时狰狞之色瞬间褪去,小心翼翼地看向站在铁栏杆外的梅瑜昶,“梅少爷,这臭婊/子还要问么?”

“问。”梅瑜昶低头漫不经心地拨弄手上的表。二弟怎么就死了,嗳,依他想,死的还不是时候。

拂方的娘被巡查打得鬼哭狼嚎,鼻涕眼泪横流,吸着黄鼻水只呜呜咽咽地摇头:

“我什么也不晓得呀,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阿,天杀的同村光棍趁乱一麻袋抱了我去!我是不得已落入风尘——拂方、拂方就不一样。阿我总是劝他么,说‘囡囡呀,你好好唱戏,姆妈吃糠咽菜都开心,将来有个薄棺材躺就满足了,不必眼馋人家千八百块出去卖的钱’……”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巡查局副局长一路把梅瑜昶送到汽车旁,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和他保证:“梅公子放心,那老妓/女绝不会活过今晚——”

梅瑜昶奇怪地看向他,言语间多含不忍与慈悲之意:“不必。放了她吧,看上去怪可怜的。常言道杀人偿命,拿剪刀捅了二弟十三下的人又不是她,是她的好儿子不是么。”

“呃,这……好罢。”

副局长不禁想起他们收到消息进明月巷子抬尸体时的情形,梅二公子的死状,恐怕不是被捅了十三下那么简单罢?那哪里还是个人样?恐怕说成流干了血的窟窿更恰当!

“家父的意思是不必张扬,毕竟弟弟他因男娼而死,闹大了不好看。”梅瑜昶揉按着酸痛的脖子,一大早就为不成器的弟弟奔前跑后几个钟头,真是死了还不给人舒坦。

副局长顿时会意,想了想措辞:“便说是贱民朱顺芳见财起意,过失杀人,又畏罪自杀,尸体现已伏法——如何?”

“朱顺芳?”站在梅瑜昶身后的老门房好奇地插了一句嘴。

副局长板起脸唾出一口浓痰,他还没有必要为一条看门的老狗解答疑问,但见梅瑜昶也难得的有兴致,方一拍脑门,痛快地说了:

“哈哈,早几年上面要登记他们下九流的人口,也不晓得是谁给他报了这么个读书人的名字——就是拂方嘛。”

消息传到陈凌的耳朵里时已是十六日下午。

丫鬟福生匆匆跑进来找陈太太,见不着人,就又要跑出去。

陈凌正无聊地翻看棋谱,轻笑着出声拦下她:“你找太太做什么?她去铺子里了。”

“……我……没什么。少爷还要吃西瓜么?福生再端一碟子来!”

“欸慢着。你找太太与找我不是一样么,快说罢,什么事?”

陈凌隐约听见一阵软绵的哀乐,时断时歇的,再竖起耳朵听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心下大为奇怪。

是金交巷子里的谁老(去世)了吗?要是年过九十的单老太爷,那么算是顶好的喜事,怎么家里子孙这样敷衍?唔、晚上要和姆妈去他家吊唁罢。

福生是老实人,向来不会撒谎,更晓得自家少爷聪敏远胜常人,只能原原本本告诉他:

“是隔壁梅府的二少爷死了。他们家派了老妈妈来,要赶紧问得太太几天出田(下葬)算是规矩……”

什、什么?!

梅瑜安死了?

陈凌大脑一片空白,惊愕地来回踱步,随后背手走到院子里透气。

福生跟在他后面,干巴巴地请示:“那……少爷,你阿晓得像梅二少爷这样要停灵几天好出田啊?”

“像他这样?瑜安,梅瑜安他是怎么死的?”

“唉……少爷你别伤心喔,人各有命的。呃我就、就听老胡悄悄跟蒋妈讲呀,外面人也说阿,梅少爷和拂方、是唱戏的那个拂方,两个人今天早上双双倒仔个血泊中,被人发现的辰光身体早发僵……啊,表少爷好——少爷!少爷!你做什么去?!呀!”

福生被陈凌动怒时的模样吓得腿软心慌,扶着墙好不容易鼓起劲跑出去,立刻尖叫着四处找人。

不敢置信。

怒从心起。

稀里糊涂的迁怒。

陆识忍刚跨过门槛,便意外地挨了表哥一拳。

他被揍得偏过脸去趔趄了两步,铁锈味在舌尖旋即蔓延开来。

还未站直,迎面又是两拳,一拳在嘴角,一拳在胸膛上方,陆识忍不由闷哼一声。

“表哥是怎么了?”他勉强放松了紧绷状态的肌肉,微微喘气,抬起手用手背不在意地抹开嘴边血迹。

陈凌满眼通红,攥握成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嘴唇动了动,彷徨地看向天空,最后还是哽咽了,说不出一个字。

在这样压抑的寂静里,陆识忍呼吸尤其地困难不畅,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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